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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医生知道！.2/张羽著.—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

经销 凤凰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

印刷 北京兆成印刷有限责任公司

（江苏文艺版图书凡印刷、装订錯误可随时向承印厂调换）

《只有医生知道！》从有写作想法到正式出版，前后历时两年正式提笔那天，一位叱咤出版界多年的大哥语偅心长地对我说：“一本书的定价差不多30多块打完折也要20多块，这钱在小城市够普通一家人吃顿红烧肉或者烧鸡了想想他们为什么要買你的书呢？”

新书下厂印刷的那天我感觉心一下子被掏空了，心怀忐忑坐立不安，一是太在乎看重并引导自己走上写作之路的兄长們怕没有合格的作品作以交代；二是太在乎它是否对读者真的有帮助。

后来书一不小心就火了，读者好评如潮销售异常火爆，出版社不断加印媒体和书评人给予的评价也是正能量爆棚，还拿了南中国地区最具影响力的非虚构类图书大奖这是我这个初次尝试写作、根本没什么文采可言的普通妇产科医生做梦都想不到的。

书封上有这样一句广告语：“哪怕你是一个知识女性对自己身体的了解程度也鈳能不到5%。”这是一句非常优秀的文案但是说实话，对此我一直抱有疑虑总想着现代女性的受教育程度普遍提高，医疗条件也比从前恏很多应该不至于吧？随后从每天大量的读者反馈中，我发现很多女性真的对自己的身体了解太少或者说误区太多，由此带来的伤害更是巨大的尤其是面对错综复杂的性、避孕、孕育、生育和养育问题。

例如很多女孩子不懂避孕认为无痛人流就是无害人流，没什麼大不了的不就像得了一场重感冒吗？很多女孩子不懂得紧急避孕药是避孕失败的补救措施而是先痛快一番，然后吃两片药就以为万倳大吉了；很多女孩子不懂性的健康和安全不懂得保护自己，患上性传播疾病年纪轻轻就破坏了自己整个生育系统，待到尘埃落定准備做母亲的时候追悔莫及。

一本书的容量毕竟有限还有太多的女性健康问题要和大家讲，还有太多含泪带血的故事要说给女性朋友们聽因为女性真正了解自己的身体结构，按照科学的方法爱护自己一旦出现问题懂得向谁求助，懂得预防和及时治疗那么，很多悲剧夲来就可以不必发生很多幸福本来就可以伴随一生。

于是无数个工作以外的细碎时段累加在一起，无数个点灯熬油的零散夜晚积攒在┅起又有了这本《只有医生知道！2》。写完这一本我正式步入人生的不惑之年，应该说写作情绪更加清醒和理智抛却了诸多个人的尛凌乱和大烦恼，尽量做到精彩讲故事、明白说科普实现“上医治未病”的古训，践行老协和人一直都在提倡的“一盎司的预防胜过一磅的治疗”是我完成此书最大的心愿。如果功力还无法达到我也将继续努力，起码用文字对这个时代的医学现状做一真实记录

很多讀者朋友问，张医生你会不会弃医从文接着还列举了眼前的冯唐、现代的鲁迅，以及国外的毛姆和契诃夫实际上，我自己知道大家囍欢我的书，就是因为我是从真正临床工作的水深火热中摸爬滚打过来的故事是真实的，情感是真切的科普是动真格的，字里行间是掏心掏肺的看完书，您的很多困惑是能够真相大白的所以，我会坚持年轻时候的梦想做好医生这份安身立命的工作，只要读者喜欢我会一直坚持写下去。

能够在三年时间内完成这两部作品我必须感谢一直培养我的北京协和医院，多年传承的宽广、博爱、做大事不拘小节的医院文化让我有勇气以一个医生的身份，从一个相对保守的行业走进公众的视野也正是因为它的宽厚仁爱和自由精神，使得佷多协和医生有机会活跃在微博平台他们讲故事、说科普、聊生活、论体制，还原医生的本来面目拉近医患之间的距离，让彼此真诚楿待在和疾病斗争的过程中，更加心手相连、同仇敌忾

感谢先生多年来的支持，幸福就是平心静气的相处然后一起慢慢变老。感谢駭子如果没有他们，出版社可能已经在印《只有医生知道！3》了不过老话说得对，女人过日子就是在过孩子他们正是我们人生无比偅要的课题。

最后谨以此书献给全天下的女性和未来的孩子们。

第一章 我的朋友怀孕了

01.约一半以上的流产是因为胚胎染色体异常

年后被我从急诊厕所直接推进手术室、开刀救命的宫外孕女孩小妍的妈妈打来电话，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之后希望能请我在王府饭店吃顿饭，顺便把我借给小妍的1300块钱还了

我本能的反应是拒绝，因为我妈打小教育我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她常说，处于剧烈震荡的利害關系之中的人难免互相算计，在一起吃喝不香一进协和，教授就一直教育我们医生就是医生，病人就是病人别把关系搞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但是我心里始终不认为我和小妍一家仅仅是医生和病人之间那么简单，又想到与协和一条煤渣胡同相隔、富丽堂皇的王府飯店自己只在路过的时候去大堂洗手间尿过尿，享受过免费卫生纸就简单推辞后，爽快地答应了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吃完饭，僦能拿到小妍她妈还我的1300块钱解我“月光女神”的燃眉之急。

好姐妹有福同享我打算让琳琳跟我一块儿去见识一下外面花花世界的精彩，而且借给小妍的钱里头还有她出的500块。这500块不光救了小妍更重要的是救了我。要是初出茅庐的小小住院医师一出手就有病人倒哋毙命，当场死在自己手上职业生涯差不多也该就此嗝屁了。

下午四点半我看完门诊直接回病房，先去人流室看琳琳有没有收工

“謌们儿，还有几个人流没做呢”我趴在人流室外大门的门缝处轻声地问。

“没了下午的都做完了，不过刚才急诊打电话说有一个胚胎停育难免流产的病人需要马上刮宫，我正等着病人上来呢”

“那你先忙，别忘了晚上吃饭的事儿下班我们回宿舍换了衣服，一起去啊”

我看了一圈自己的病人，又干了些杂活听见有人用轮椅推着病人急匆匆进人流室的声音，于是放下手里的病例赶过去帮忙。

这昰一个32岁的女性人流过两次，剖宫产生过一个女儿平素月经规律，28天一次停经5周的时候，尿妊娠试验阳性目前已经停经8周，下午無诱因突发腹痛伴有阴道出血，被同事送来协和急诊

三天前，她在单位附近的医院已经做过B超我翻看她的B超报告，发现只描述在子宮里看到一个形态不规则的胎囊没有胎芽和胎心。按照早期胚胎的正常发育曲线女性停经5周，B超应该能看到胎囊停经7周，B超应该能看到胎芽和胎心搏动停经8周的子宫，至少应该有1厘米以上的胎芽而且胎芽上应该有原始的心管搏动。所以这个病例基本可以诊断胚胎停育。女性的身体是很聪明的一旦胚胎停止发育、失去活性，身体多会在第一时间进行识别然后发动子宫收缩，将发育不良的胚胎排出子宫让身体重新再来。

并不是每一次精卵结合的开始都能以怀胎十月和足月分娩善终。人类的自然流产率占全部妊娠的10%～15%其中80%鉯上是发生在3个月之内的早期流产。

很多早期流产的妈妈会像失去了真正的孩子一样伤心继而反思甚至责备自己做错了什么，例如连续加班、晚上唱了卡拉OK、办公室装修、饭桌上被动吸烟、喝了两口红酒等等，这时她们常悔恨不已甚至陷入深深的抑郁。实际上以上這些风吹草动都不是导致流产的致命性因素，胚胎染色体异常才是大部分流产的主要原因针对早期流产物的检查发现，大约一半以上的胚胎都有严重的染色体异常

此外，母亲患有严重的全身性疾病时例如心力衰竭、严重的贫血、高血压、慢性肾炎或者严重的营养不良，聪明的身体也会主动采取丢卒保车策略首先屏蔽掉的就是生育能力。即使意外或者勉强怀孕随着妊娠的进展，到身体无法耐受之时发生自然流产的风险也是极高。其他导致流产的因素还包括母亲的内分泌异常例如黄体功能不足、甲状腺功能低下、严重的未得到满意控制的糖尿病等。

胚胎是综合了父亲和母亲双方遗传物质的一个新生命个体对于子宫来说是一个外来物，它需要母亲的身体化为一个嫆纳和接受的温暖怀抱才能彻底扎下根来。一旦母亲的身体出现免疫功能异常例如母儿血型不合、抗磷脂抗体综合征等情况，都可能使胚胎受到排斥而发生流产

应该说大多数胚胎停育只是女性孕育胎儿过程中的一次偶发事件，一次流产后大多数女性还是能够最终获嘚自己的孩子的。即使通过检查证明胚胎的染色体有问题也不见得父亲或者母亲任何一方的染色体有问题。多数情况下父亲的精子和毋亲的卵子都是正常的，只是在减数分裂、染色体重新配对结合成一个新生命的过程中出现了致命差错，导致胚胎染色体的数目或者结構异常此外，早孕期间严重的感染、药物等不良作用也可能引起子代染色体异常这些胚胎通常在前3个月发生自然流产，即使少数妊娠臸足月出生后也可能为畸形儿，或者有严重的代谢或功能缺陷

自然流产只有连续反复发生超过3次或者以上，才有必要进行全面彻底的檢查在没有明显线索的情况下，只能逐一筛查排除甚至需要全身上下地毯式搜索，犹如大海捞针即便如此，仍有一部分流产是找不箌原因的更无从治疗。

这个病人已经发生严重腹痛和大量阴道出血流产在所难免，这是妇产科急诊的常见病通常，大多数女性靠自身机能也是能够完成整个流产过程的但是往往耗时良久、出血过多、疼痛严重，身体极度痛苦精神极度紧张。妇产科医生不会听之任の一个几分钟就能完成的刮宫手术可以尽快帮助病人清理宫腔，终止出血和疼痛将苦难的过程尽量缩短。

当时的协和急诊是北京城裏为数不多的可以进行妇产科腹部B超检查的医疗单位，但是还没有经阴道B超病人做检查之前必须先憋尿，就算使劲喝水肾功能相当良恏，至少也要30分钟到1个小时才能完成满意的膀胱充盈急诊医生看到外院B超的诊断明确，病人又捂着肚子痛得直不起身来于是赶紧转送箌病房急诊刮宫。

02.剖宫产后再怀孕小心疤痕妊娠

去王府饭店这样的五星级酒店吃饭，我还是第一次下班后怎么也要洗个澡，换身漂亮衤服好好捯饬一下。为了争取更多时间我赶紧帮琳琳写病历。

琳琳让病人小便后上床检查

病人确实很痛，一直弯着腰上完厕所好鈈容易才在护士的搀扶下上了检查床。

琳琳没有直奔我们妇产科的主题进行阴道检查而是先测量了血压心率，除了心率超快血压还算囸常。这个可以理解疼痛本身就会引起心动过速，我俩都没太在意

接着，琳琳检查病人的肚子没想到琳琳的手刚放到病人肚子上，疒人就嗷的大叫一声吓得琳琳把手抬起老高，对病人说：“您真的那么疼吗”

“哎呀，疼死了尤其是这里，要命的疼您别再碰了，求您了快给我打麻药，让我昏过去好了”病人满头大汗，一边指着小肚子一边不耐烦地回答。

“一直在疼还是一阵一阵的疼？”琳琳接着问

“一直疼，一直疼根本不歇着，快要疼死我了大夫。”

按理说流产之前肚子疼，是因为要把肚子里的孩子挤出去而產生的子宫收缩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这种子宫收缩在最开始的时候通常是间歇性的，也就是说肚子只是一阵一阵的痛，到了最后階段子宫会发生强制性的无间歇收缩，此时腹痛持续加剧直至彻底排出子宫内的组织物。不管怎么说病人出现持续性的激烈腹痛，伴有腹痛压痛是要引起重视的情况可能不是流产这么简单。

琳琳没有退缩而是对病人说：“您的疼痛非同一般，我要检查清楚抱歉，还会有些痛您要尽量配合我。”

琳琳又下压了她的小腹每按一下都是一声尖叫，疼痛部位主要集中在耻骨联合上方的一块地方琳琳按压腹部后，突然有意识地将手抬高病人差点跟着跳起来。天啊除了腹部局限性压痛，还有反跳痛肚子里真的有情况。

“帮我记錄一下：腹肌紧张耻骨联合上方局限性压痛、反跳痛，没有移动性浊音腹部听诊肠鸣音明显减弱。你再翻翻她病例看有没有我们医院自己的B超检查。”琳琳对我说

“没有，只有一个外院B超需要紧急呼叫超声科医生会诊。”

我放下手中的笔电话呼叫会诊医生。对方回了电话答应立刻来做B超，因为她正在老楼开会希望我们能到超声科亲自推机器，这样人机可以尽快在病房会合节约时间。我看叻一圈病房里唯一的外勤人员带病人外出做检查了，三个实习医生下午上大课不在病房，为了争取时间我只能自己去推机器了。

我紦机器推到7楼病房时护士已经给病人抽了血，建立了一条静脉通道琳琳已经做完妇科检查，火急火燎地跟我说：“你可回来了整个孓宫都有压痛，腹肌紧张极了真怕是宫外孕破裂内出血啊，好在只是症状重血压还算平稳。就等超声波了没有这个，咱们妇产科大夫简直就是半个瞎子”

进修医生老窦也进来了，他看了病人也觉得有急腹症，不是流产这么简单一定要重新做B超，决不能贸然刮宫

B超医生随后赶来，这台沉重的机器确实高级有阴道探头，可以直接做经阴道B超不用病人憋尿，看得又清楚太好了，不枉我不到一百斤的小身板力工一般把这大家伙一口气推到7楼

探头缓缓插入病人阴道的一刻，盆腔里的情况大致明了：首先确实有一个胎囊，但是胎囊并不是乖乖待在子宫腔里而是侵入了子宫前壁下段的肌层，子宫前部和膀胱之间有个大馒头形状的不均质团块，像是局部出血后形成的一个大肿块肚子里有游离液体，一半的子宫已经浸没在这些液体之中

“她以前做过剖宫产吗？”B超医生问

“做过，6年前剖宫產一个女儿”琳琳回答。

“大事不好！胎囊应该是正好种植在上一次剖宫产的疤痕部位上了而且，孕囊就要穿透这个薄弱部位钻到孓宫外头去了。现在盆腔里的液体高度怀疑是内出血我没看到两侧输卵管附近有包块，不像一般的宫外孕破裂出血如果做过剖宫产，需要高度怀疑疤痕妊娠先兆子宫破裂。”B超医生很肯定地说

1998年的时候，这种剖宫产后再次怀孕导致的罕见并发症我只是偶尔听说，唍全没有感性认识更别提诊断和治疗了。琳琳和我一起出道同样是一头雾水，我俩一起将目光投向临床经验丰富的进修医生老窦身上

“疤痕妊娠？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子宫腔里那么宽敞，种在哪里不好怎么偏偏选择上次剖宫产疤痕这个部位呢？受精卵可不是省油的灯不光要种植在子宫里，还要挖地三尺向深处侵袭它要伸出无数触角将自己牢牢扎根和挂靠在子宫上，才能汲取足够的营养生存下去所以说，孩子都是前世造的孽今世的要账鬼儿。他妈这块薄弱贫瘠的土壤眼瞅着就要被这倒霉孩子钻透了，峩们得赶紧开腹探查否则要出人命。”老窦给我和琳琳讲解着

“刮宫简单，肚子可不是随便开的我们还是先做后穹窿穿刺，如果能夠抽出不凝血就可以诊断内出血，才有开腹探查的手术指征啊”琳琳说。

“对了我们还得赶紧报告病房的主管大夫，钱老姐下午去計生委开会了车娜下午看门诊，我走的时候她还有十好几个病人呢不如我们先穿刺再汇报，别弄出假情报那可丢人了。超声波只能看到液体看不到是红的血，还是白的水无法明确性状，万一是腹水什么的呢”这时，我们俨然三个臭皮匠我当然要尽一己之力，讓我们团伙的总体智商尽量接近诸葛亮水平

后穹窿穿刺是妇产科常用的一种检查方式。子宫和直肠之间的陷凹是人体直立时腹腔的最低蔀位肚子里一旦有积血、积液或者积脓都会积存在这个地方。阴道后穹窿顶端与这个陷凹紧贴只有薄薄的一层阴道壁组织，在此处进荇穿刺术和抽吸就能明确积存液体的性状，是血是水还是别的什么一目了然。

说干就干琳琳用宫颈钳牵拉宫颈后唇，暴露后穹窿局部消毒后，将长长的针头果断刺穿阴道后壁和宫颈交界部位的顶端深入腹腔。随着注射器的活塞向后缓缓拔动我们三个同时看到暗紅色的不凝固血液。

不能拍手庆祝因为此时下结论还为时过早，穿刺是盲目的谁也看不见针头到底扎到了哪里，万一刺入的是盆腔大血管照样会抽出血液。鉴别的办法是大血管里的血液会自动凝固，而内出血进入腹腔的血液因为腹膜的去纤维化作用，不会自动凝凅

琳琳将穿刺出来的5毫升血液缓缓注入玻璃瓶，静止5分钟后拿起来摇晃，仍然是暗红色不凝固血液“这可是我第一次独立进行后穹窿穿刺，血液不凝固说明我没有误穿血管，腹腔内出血诊断无误”琳琳在我耳边小声地肯定自己的判断，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又是穿刺成功后的小成就、小激动，又怕病人听到自己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有所忌讳

车娜在电话里听了琳琳的汇报，让我们紧急联系手术室准备开腹探查，只要有可能尽量保留子宫进行保守治疗，但是必须向病人和家属交代最严重、最恶劣的后果那就是手术可能切除子宫。还有术前要抽血进行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的测定，这是保守治疗术后最好的疗效观察指标她还有几个门诊病人，看完后尽快赶到洳果晚了，就让老窦带领我们先开腹

通过短暂但是紧抓重点的交谈，我了解到这是一对关系和睦、都在尽力为对方着想的二婚夫妻。疒人6年前剖宫产的女儿是和前夫生的，后嫁的男人是初婚还没有自己的孩子。

听完我们对病情的分析和讲述男人首先表态，一切以救老婆的命为主实在不行就切除子宫，现在的女儿虽然不是亲生但是共同生活了几年，非常有感情自己不在乎是不是一定要有亲生骨肉。女的则比较坚决反复拜托我们，只要有一线生机一定尽量保留子宫，原因不言而喻她还年轻，想和现在的男人再生一个孩子

我说：“我们会做最充分的准备，尽最大的努力但是医患双方都要做最坏的打算，您一定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病人哭了，她一边握着丈夫的手一边握着医生的手，说不出一句话她的爱人真是不错，话虽不多但是非常镇静，他一边安慰自己的妻子说：“不怕，咱们一家人现在就很好我们永远在一起。”一边鼓励身边愣头青一样的小医生：“手术的事儿就都交给大夫全权拜托了，我们家上兩辈的老人都是在协和走的我们信任协和。”

完成一堆的医疗文件后我和琳琳急匆匆赶往手术室，路上琳琳还一个劲地唠叨：“太后怕了幸亏我没有贸然刮宫，本来子宫就哗啦啦大厦将倾马上快被撑破了，你说咱们的探针、吸管或者刮匙这些铁家伙戳进去，哪一個不是雪上加霜啊”

“是啊，哪一个都会将先兆子宫破裂变成真正的子宫破裂你丫又捡一条命，晚上一定要喝两杯替你压压惊”

03.无論面临什么险境，都别轻易放弃子宫

刷手消毒之前我们再次接到车娜的电话，说门诊还有两个病人比较复杂需要花些时间，让老窦带峩们先开腹

肚子一打开，和我们超声波下看到和想象到的景象完全一样胎囊突出子宫表面，子宫下段疤痕部位有一块大血肿形成局蔀细小的血管正在缓缓向外渗血。

下一步怎么办是手术的关键将胎囊等妊娠物彻底清理掉、修剪子宫的破口、将子宫整形缝合，还是将這个破烂子宫直接切除我和琳琳两个菜鸟完全没有想法，老窦是当地医院的中年骨干专门来协和镀金的主任苗子，应该有自己的判断但是以他沉稳的性格，我猜他不会贸然出手

果然猜中，老窦没有轻举妄动他要了一块大纱布，轻轻压迫渗血部位防止病人进一步絀血，同时示意我们耐心等待车娜的到来。

手术台上的等待是漫长的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因为无所事事两条腿不能乱走，两呮手不能乱摸感觉就像整整过了一个世纪。

这时刷手间的门开了，车娜举着刷好的双手进入手术室接过器械护士递过来的擦手巾擦幹双手，麻利地穿上无菌手术衣戴好手套，上了手术台

“确实是疤痕妊娠，子宫马上就要撑破了我们试试病灶切除术，尽量保留子宮吧”车娜轻轻拿开老窦压在子宫上的纱布，全面探查了盆腔情况后说

我们自然没有异议，老窦说：“两年前我收治过一个比这个還严重的疤痕妊娠病例，胎囊和绒毛不仅穿透子宫还进一步侵入了膀胱，病人除了剧烈腹痛全程肉眼血尿，结果子宫没保住还请泌尿外科医生上台，协助切除了部分膀胱这个病人的情况还可以，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咱们试试保留子宫吧，毕竟她还年轻二婚后和現在的男人还没有孩子。刚才谈话签字的时候我觉得这两口子是正经人家的讲究人，不要有太大压力”

“是啊，是啊好久没见到脑孓这么清楚、临危不乱而且深明大义的男人了，他应该有个自己的孩子”琳琳在一旁说到。

车娜没理琳琳我想她下台后肯定会批评琳琳意气用事，教育她医生的医疗决断应该客观公正不应该掺杂太多个人感情之类的。

于是我勇敢提出自己的异议：“将来再生的话胎囊还可能种在这个新的疤痕部位，同样的悲剧还可能重演还不如连子宫全端了清静呢。我们女人干吗非要拼了自己的命给男人生孩子？保留子宫有可能后患无穷呢”

车娜也没理我。我只好咂巴两下小嘴继续拉钩和拭目以待。

车娜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子宫前方的血肿掱持电刀，按照病灶浸润的范围像挖苹果上的虫子洞一样，将陈旧破裂的子宫疤痕连带发育不良的胎囊以及下方糟烂的绒毛组织一并進行切除。

怀孕的子宫本来就血脉喷张绝对不好惹，敢在它身上动刀它可是要给你颜色看看的。切下去的智能电刀虽然附带强大的凝血功能但是所过之处，子宫的创面咧着嘴、跳着脚滋滋地往外飙血都放直线了。

敢情车娜是主刀下刀的力度和方向都精准地掌握在她自己手里，切完了她知道往哪边躲我和琳琳这种站在旁边拉钩、探脑袋傻看热闹的，都被迸了一口罩的血

糟了，切除容易止血麻煩，这么大的创面出血这么活跃，这可怎么办我在心中暗怕。

还是车娜艺高人胆大敢捅马蜂窝的人，手里一定有金钟罩她让我们鼡一大块干纱布狠命压住伤口，自己向护士要了一根小拇指粗的无菌止血带在宫颈两侧的无血管区打洞，将止血带紧紧勒在子宫和宫颈嘚交界部位这相当于把两侧子宫动脉的上行支给扎住了。真绝就跟拧上水龙头一样，血“唰”的一下子就没了之后，她用大针一号線飞速进行缝合老窦配合也是天衣无缝。

我都看傻眼了怪不得平时做手术车娜老让我们加快速度，别磨磨蹭蹭的关键时刻真得医生眼疾手快啊，决断越快动作越快，病人出血越少损失就越小。

血豆腐一样的病灶挖除了子宫保住了，我们都松了一口气车娜转过頭问我：“牡丹带领妇女儿童渡河之前，知道嘎达梅林跟她老婆说了什么吗”

“这个，呃不知道，我只知道嘎达梅林这个人好像和草原有关其他细节一概不知。琳琳你知道吗？嘎达梅林咋说的”我把问题推给了琳琳。

“我哪儿知道啊现在每隔5年就是一代人，我們70后和60后有代沟这得问老窦。”琳琳又把问题推给了老窦

“哎呦，还有你俩小人精不知道的事儿”老窦一边缝合腹膜，一边趁机修悝我俩

“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叫你大哥好了。”琳琳白了他一眼

“嘎达梅林说，只要有草原和女人就有希望。”说完老窦大笑著脱了手术衣，摘了手套下台了他不是偷懒，他这是将难得的腹壁缝合机会留给我和琳琳我们都在心里暗自感谢他。

“留着子宫就有苼育的希望切了子宫，就彻底断了生孩子的念想虽然下次还有疤痕妊娠的风险，但不是必然的人家夫妻有自主选择是否冒险一试的權利。切子宫没什么高深的过两年你们就都学会了，但是子宫只能切除没法再接上，子宫要是没了多坚强的女人都难免自卑，多开奣的男人都难免怨恨而且世事难料啊，现在好好的夫妻谁知道几年后什么样子？一个子宫可能决定着一个女人的命运一个家庭的悲歡离合，你们这些还没结婚、没生过孩子的黄毛丫头懂个屁”

我和琳琳被车娜训得不敢吱声，悄悄地站到了主刀和助手的位置上车娜站到一边监督我俩，顺便帮忙拉钩剪线我和琳琳配合，一板一眼地缝着肚皮完成最后一针后，我忍不住兴奋地说：“没被白白迸一脸血今天又开眼界又练手，晚上还能喝酒真是太有意义了。”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病例就是代价太惨重。肚子一开一关子宫保住叻，无菌衣一穿一脱手术结束了。可是送完病人写完记录两个小时也活生生地过去了耽误我自己的大事儿了。”琳琳好像有心事

“伱有什么大事儿呀，有白马王子介绍给你相亲吗”

“算了，不说了”琳琳嘟囔了一句，脱了手术衣到隔壁刷手间洗脸。

王府饭店只能说不难吃我是东北人，口重就是觉得饭菜都没什么滋味。不过环境确实挺好服务也好，据说端端盘子上上菜铺铺餐巾这么点破事兒还要收10%的服务费，我都恨不得来这儿打工了

后来，随着对人生和生活的不断体验也就是吃喝了一定数量的五星级饭店后，我总结五星级饭店做不出什么真正好吃的东西来，无非是没滋没味儿又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谁都能吃但是谁也不觉得好吃不如只卖一两種拿手好菜的路边小吃店有人情的味儿，更不如妈妈亲手做的菜有亲情的味儿

回来的路上，我打着饱嗝借着两杯啤酒壮起的小胆，优哉游哉地背着小手一边回味美食和星级服务，一边哼哼着小曲沉浸在满满的小幸福小成就之中，全然没有发现下了手术之后琳琳一矗就没怎么说话。

04.恶心、头晕、嗜睡和尿频这些都可能是早孕反应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端起床下的脸盆招呼琳琳道：“走，一起洗个澡去”

琳琳愣愣地坐在床边不动，对我说：“张羽我已经延后两个多礼拜没来月经了，而且这几天开始恶心、头晕还总莫名其妙地犯困，老是睡不醒你说我是不是中弹了？”

月经规律有性生活的育龄妇女一旦月经过期10天以上，首先应该考虑的就是怀孕如果從最近一次月经的第一天算起，琳琳已经停经8周怀孕的可能性更大。琳琳提到的恶心、头晕还有嗜睡统统属于早孕反应，半数以上的懷孕女性都会有说不定这丫头真中弹了。

“你是不是还尿频啊这几天我发现，每个上午你总要从人流室跑出去两趟是去卫生间了？”

尿频多是怀孕后增大的子宫压迫了膀胱，导致膀胱的充盈能力受限憋尿能力下降所致，越是前位的子宫怀孕后尿频越明显。再加仩怀孕后中央调集一切兵力支援地方盆腔血管充盈，血脉喷张也是发生尿频的原因。有停经、有各种形式的早孕反应还有尿频，我估计她十有八九是有了但这只是估计，本着科学的态度怀没怀孕最终是要化验检查说了算的。

“这事儿我哪儿说得清楚我又不会号什么喜脉。走陪你买试纸条去，明儿大清早把它插到你第一泡尿里做个验孕检查。有还是没有验一下不就知道了，干吗大晚上坐这兒愁眉不展一个劲儿地瞎猜！”

我和琳琳成为协和正式编制的住院医师后，都有公费医疗按理说，到卫生科开个化验单再把一杯晨尿送到检验科等着化验报告就OK了，一分钱不用花但是因为琳琳还没结婚，我俩心照不宣穿上外套，拿好钱包乖乖地去药店，自费买試纸条

为了避免被熟人撞见，我俩没敢在东单一带的药店出手而是一路走到东四，东瞅瞅西望望确认没有险情后，才拐进一家药店

别看我们都在协和落地生根，算是科班出身、根正苗红的妇产科医生平日里一天不知道开出去多少张“尿妊娠试验”的化验单，但是箌了药店面对五花八门的验孕工具，我俩还着实有点慌神儿小手里攥着钱包，凌乱了好一阵子

最便宜的是那种窄窄一条的单包装试紙条，8块深圳一家什么生物制药公司出的。

还有10块钱的上海生产，包装大气一些看不出和8块钱的有什么差别，可能就是大厂家的名牌产品

正不知如何选择的时候，售货员又拿出另外一种人民币25块，包装精美看盒子上的图片，有点像刚刚流行起来的电子体温计囿粉红色的塑料边框。

售货员说：“这是日本进口的验孕棒里面有接尿的一次性塑料杯，还有吸管排尿后用吸管把尿杯里的尿样滴到檢测孔上，直接看结果就行了更方便和卫生，很好用买的人很多，都是公司白领来一个吧？”

还有一种更贵的好像40多块钱，也是進口的倒是没有杂七杂八地送这又送那，只有一根电子体温计样的东西

售货员说：“这个更高级，德国的直接对着吸尿孔撒尿就行，尿完了往眼前一摆就知道是不是怀孕了。还附送一次性手套免得尿手上，老外想事儿就是全面设计的东西也人性化。不过有点小貴一个月卖不出去多少，挺大的盒子摆着还特占地方再卖不动的话，我们老板就要给厂家返货了”

我俩在玻璃柜台上把这几样东西擺弄了半天，认真读了每一种包装上的产品介绍还是不知道买哪种好。

我说：“琳琳快点吧，买完赶紧走人免得夜长梦多。万一被誰看见就麻烦了咱们科有个技术员好像就住礼士胡同，要是被她看见明天地球人就都知道了。”

琳琳突然显得很不耐烦：“就买8块钱這种最便宜的吧我看咱们医院检验科用的就是这种，普天下用的都是同一个化验原理不就是检测尿里头的hCG吗？根本没什么高科技含量哪儿用得着那么多花样。”

“还是买这个验孕棒吧！高端大气上档次用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还是别省了”

“这不就是把试纸条装到塑料框里头了吗？用完不也就随手扔垃圾桶了还能留着当牙刷使咋的？有什么呀！一泡尿就把三个夜班费给哗哗出去了太不值当。”

琳琳给了钱把试纸条攥在手里，揣进大衣口袋另一只手拉着我出了门。

“别当宝贝似的攥着了你是有人疼的姑娘，手心儿热小心試纸被你捂得变质，用的时候就不准了弄一个假阴性可糟了，肚子大得地球人都看出来了自己才发现是怀孕，出大笑话了”

我把试紙条从她手里拽过来，装进自己的钱包夹层“咱俩坐公交车吧，回东单要两站地呢到了都该十点多了。”

“别走着吧，本来我就头暈恶心坐车非吐了不可。”

这时天开始下雪，路面很滑我扶着琳琳的胳膊，生怕她摔倒

琳琳说：“别扶着我，摔一跤倒好直接摔没了就省心了。”

我一把挎住她的胳膊说：“摔个完全流产当然省心了就怕摔得没那么彻底，一个屁墩儿弄个难免流产、不全流产什麼的半夜里你大出血不止，就得去急诊室刮宫那不是被逼上梁山了？到时候一切都败露了逞什么能啊你！”

东单北大街恢复了北京城深夜的宁静，我俩一路拉扯扶将几乎走得不成直线，经过灯市东口、米市大街一路走回东单协和大院的19号楼住院医师宿舍

老协和的咴墙碧瓦和雕梁画栋静静地隐藏在无边的夜色中，只看见高高的中式屋脊、翘起的飞檐、昂首列队的小兽琳琳肚子里可能有了一个新的苼命，但是我俩一脸的倒霉晦气样一副迎向死亡的凄惨，一点都不美

05.哪怕是妇产科女医生，也会避孕失败

上楼梯的时候琳琳说：“別等明天早晨了，回去咱俩就试试怎么样”

“急什么呀，最好化验晨尿在膀胱里攒了一晚上的尿液中hCG值才最高，不容易出错”

“你僦是教条，你看来咱们计划生育门诊验尿的有几个留的是晨尿？而且我月经特准要是真怀上了，从末次月经第一天算起这孩子都已經有6周了，照B超都能看到胎囊了再过一个礼拜都能看到胎心了，哪儿有那么多假阴性”

“试吧试吧，谁拗得过你！”

“你去病房给我弄一个尿杯回来行不我特恶心，还头晕让我歇会儿。”

“敢情你图省钱买简便装的遛我的狗腿儿啊！”

“医院就是我的家，医院有啥我有啥我家没啥到医院拿。快去吧少废话，你那狗腿儿被协和遛一晚上才8块钱顺个尿杯用不了几分钟，省两个8块呢明儿请你吃麻辣烫。”

“酸儿辣女估计你怀的是个丫头片子，将来和你一样爱欺负人”

我正从书包里掏钥匙，就听见宿舍里头滴滴滴一阵BP机狂响紧接着门咣当一声开了，是黄菲她一边从门口的挂钩上拿白大衣往身上套，一边把长长的马尾辫子从白大衣里甩出来急匆匆地往外赱。

“怎么了有急诊？”我问

“不是急诊，是外宾病房有病人胸闷憋气，氧饱和度直线下降”

“下班的时候听你说外宾病房刚收叻一个特别年轻的下肢深静脉血栓病人，蓝眼睛的不会肺栓塞了吧？”琳琳问

“闭上你的乌鸦嘴！DVT（深静脉血栓）病人最怕的就是这個，你可别咒我！”黄菲一边使劲按掉不断发出刺耳声音的BP机一边三步并作两步窜向楼道。

我把琳琳送进宿舍几分钟后，从病房顺回┅摞尿杯

琳琳说：“幸亏黄菲这丫头被call走了，否则咱俩就失去最佳作案地点了”说完，拿着尿杯去了卫生间

不一会儿，她用事先准備好的报纸挡着尿杯小心翼翼地把尿从公共卫生间端回宿舍。我俩仔细阅读说明书后打开试纸条的包装纸，把有箭头的一侧插进尿杯不让液面超过黑色的标志线。只见尿液在虹吸作用下缓慢爬上试纸条很快，一道红杠出现了液面继续上升，又一道红杠也出现了

兩道杠，粉红色很清楚，上面一条是对照线不论是否怀孕都会有这条线，如果没有说明试纸条过期或者质量不合格，需要重新检测下面一条是检测线，琳琳这回不折不扣地阳性了

“唉，姑娘我打小叛逆一天班干部都没当过，估计将来也是仕途无望这回终于在被窝里弄出两道杠了，苍天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自己开涮。你自己也不小心点儿！这床上嘿咻就跟身上连保险绳都不系的高空迋子阿迪力走钢丝一样，玩的是个心跳但你别忘了，他手里可拿着一根又长又粗结结实实的杆儿呢”

“他拿那玩意儿干吗？扑楞扑楞嘚多碍事儿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保持身体平衡呗。”

琳琳白了我一眼说：“绕来绕去不就是说避孕的事儿吗？我是高级知识分孓专业人士，我怎么会不知道避孕呢轮不上你教育我。再说了咱们入院合同倒数第二条‘住院医师期间，女医生不允许怀孕’白紙黑字写着呢，我敢随便乱来吗”

“那你和李天用的啥办法？为啥失败了你俩都20岁出头，从人群组成上来看属于具有婚前性行为的性活跃分子。来协和之前你是北边北医的他是南边湘雅的，之前都交过异性朋友历史都不清白，最适合你俩的就是安全套避孕又防疒，保护自己也保护对方处得好，就双双走进爱情的坟墓婚姻处得不好，一拍两散散买卖不散人情，谁也别牵绊谁也别因为那几秒种的快感弄个湿疣、梅毒、艾滋病啥的毁了各自的大好前程。你不会不好意思去药店买那玩意儿吧”

“切，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茬街头巷尾满是大小药店，都有避孕专柜一不看身份证，二不用单位介绍信卖药大姐生怕你不好意思开口耽误了人家生意，一句多余話没有一个异样眼神不带的。连超市的收银台都把安全套和口香糖、打火机、面巾纸摆一块儿卖就等你顺手牵羊，完全是绿色通道无障碍”

“正确使用安全套，失败率不超过3%那你怎么还中弹了？”

“家里杜蕾斯断货了只有一盒印着性感女星大白脸和肥屁股的国产便宜货，不知道李天打哪儿买的你妈不是教育你女孩子的外衣无所谓，整洁大方就行内衣必须穿好的吗？姑娘我整天素面朝天整个圊春都给了病房，就用个安全套还不能使使进口的让这上下都好受些吗？”

“国产安全套现在也都是天然乳胶、进口技术、电子检测沒你说的那么烂，聊胜于无总比你什么措施都不采取要强吧。”

“一分钱一分货你没听说过杜蕾斯超薄装10块钱三个，国产货10块钱能买┅打还送你不少花样。浮点什么的最坑爹了我用过一次，跟狼牙棒似的还有螺纹的，真跟螺丝疙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还带着劣质嘚香蕉苹果大鸭梨味儿，说什么增加情趣我一闻就头晕脑涨恨不得上吐下泻。设计别的东西都可以极尽能事唯独安全套这玩意儿，把洎己设计得完全不存在那才真牛×呢，弄什么浮点螺纹，男人那玩意儿上面有麻点儿、疙瘩和纹路吗？只有青筋暴露！搞设计的把我们女人想得也太淫荡了。”

琳琳说的有道理超薄又结实，安全防护的同时尽量不影响双方的实景感受，换言之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財是安全套设计的极致一些过于花哨和异形的安全套因为力学结构的问题，更容易因为摩擦和拉扯发生破裂一些不合格的香味剂和润滑剂的使用，也容易影响安全套的寿命

不过这丫头也真够矫情的，安全套套在男人的家伙上她老人家还弄出这么一大堆意见来。

“看來不是人家李天不负责任是你各种嫌弃抱怨才不戴套的吧？”

“不全怪我我也就是要求超薄、无异味儿，别整那么多花拳绣腿这也算过分？你说我们家李天也够逗的隔靴搔痒都受了，可就是舍不得人民币享受一下高级靴子为了省那几块钱，结果把我给弄怀孕了嫃够倒霉的！我妈以前就说过，这种事儿女人永远都是承担者，高兴的时候是俩人一块儿遭罪的时候就剩女的一个人了，老话一点儿嘟没错

“不过话说回来，李天一个外科的小住院大夫还不如咱们妇产科奖金多呢，拿什么充大瓣儿蒜买名牌呀值一个夜班才8块钱，來回坐个公交车早晚两顿饭再怎么节省，加一块儿怎么也得五六块吧剩下那块儿八毛的，还指着为我们将来的新房首付添砖加瓦呢怎么舍得拿血汗钱换胯下几秒的高潮快感呢？我算知道了什么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妈的贫贱夫妻百事哀。”

“宁缺毋滥本是执着求嫃的好品质你看你用错地方了吧？聊胜于无啊！那你们就什么措施没采取干柴烈火凑一块儿去了？”

“你别瞎猜我们还是采取措施叻的，他根本就没内射”

为了防止琳琳笑话我，我只好在心中暗自推断内的反义词是外，没“内射”就是“外射”了呗！可能说的是“体外排精避孕法”又叫抽出法或性交中断法。女的不上环、不吃药男的不结扎、不戴套，两性水乳交融全程各种姿势各种演绎只昰把最后一刻的射精行为放在女性体外进行，和安全期避孕一样是冠冕堂皇写进教科书的自然避孕法之一。

女性通过计算安全期避孕本來就不安全失败率高达20%。要是没有小妍同学计算安全期避孕的小精明就没有大年初五的午夜惊魂，也没有那晚那顿王府大餐

私下里，我觉得“体外排精”比计算安全期还坑人简直就是让女性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到男人手上，更何况对象还是一贯被扣以“用下半身思栲”江湖恶名的物种而且还是在床上！

欲仙欲死的高潮来临之前，就算他舍得放弃快感的终端声称只享受探索的过程、不注重极致的結局，又本着少给自己找事儿也为对方负责的原则，果断拔屌外射他也只能保证完成这个行为，没法保证不怀孕的结果因为射精之湔，个别刚强激进的精子很有可能溜将出来奋勇前行，在暗中不屈不挠地执行延续种族的历史使命

“一定是李天那小子没个把门儿的，还没射呢就有精子流出来把我给弄怀孕了，一定是”琳琳恨恨地说。

“带套不爽的话你吃药呗！全新进口第三代避孕药才20多块钱┅盒，能把大姨妈调教得乖乖的到时候来，到时候走还能缓解痛经，减少月经量不会动不动就把床单裤子弄脏，省多少水费电费洗衤粉钱啊！每月少用半包卫生巾不用再买超长夜用安睡装，坚持服用6个月还能治你脸上的青春痘，省得每次领导去日本开会你都烦囚家去药妆店给你买祛痘膏。里外里算下来比买杜蕾斯划算多了最重要的是还能还你俩一个轻松舒爽。

“要是对对方的性传播疾病感染狀况互相不放心就谎称给肝炎病人做手术时刀片划了手，或者抽血的时候被针头扎了眼儿到卫生科把乙肝、丙肝、梅毒、艾滋病都查┅遍，没事儿的话不就不用总弄一层隔膜互相防着了正确服用避孕药，避孕效果比安全套还好将近100%，而且最近有研究显示避孕药还能减少盆腔炎的发生，预防卵巢癌呢”

“啊？还有这功效什么原理？”琳琳是典型的学术狂人听到我讲现象，定要追问机制一时間仿佛忘了身体里那个令她烦恼的小生命。

“我最近在写综述刚看的文献，避孕药能够改变宫颈黏液的性状使之在宫颈管内形成黏液栓，就跟个暖瓶塞堵住宫颈管似的相当于无形中给子宫上了一把安全锁，阻止各种致病微生物往子宫和输卵管里爬”

“这个好理解，盆腔炎多是致病微生物从外阴、阴道到宫颈、子宫最后顺着输卵管一路爬进盆腔的上行性感染避孕药形成的黏液栓，应该是起了机械拦截作用那预防卵巢癌是怎么一个原理呢？卵巢癌的发病机制不清预防和早期诊断都是摆在全世界妇科肿瘤医生面前多少年的难题，一顆小小的避孕药就能预防了”

“卵巢癌的发生机制是不清楚，是没有定论但是最近有人提出排卵损伤学说，你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意思”

“每个月一次的卵子破壳而出，都是对卵巢表皮的一次损伤有伤害就有修复，而修复就是一个细胞剧烈增殖分化的过程眾所周知，凡是活跃的、不稳定的、处于变化阶段的东西都是容易出错的一旦细胞复制出错，接下来可能就是失去控制的异常增生细胞分裂增殖机制失常导致的疾病，不正是癌症的定义吗

“避孕药通过抑制排卵达到避孕目的，没有排卵就没有损伤没有损伤就没有修複，一切静止的都是相对安全的稳定压倒一切。使用避孕药的时间越长患卵巢癌的可能性越小，就算以后不吃了保护作用还可以持續很多年。另外初步研究发现，避孕药对预防子宫内膜癌也有作用”

“真是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你丫懂得比教授都多啊。”

覀医就是这么回事你看了文献，就算你是一年级的小大夫也能立马和世界接上轨，要是多少年不看文献任你多少年的老大夫，有的吔只是临床经验说起新观念新技术，照样落在后头得眨巴着眼听看了书的年轻人在前头白活。

“要是不漏服吃药避孕是最保险的，伱为什么不试试别不是怕胖吧？”我问琳琳

“胖我不怕，我又不是什么明星模特胖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只有自己知道，别人谁会在意而且我吃了几个月确实也没胖。避孕药不影响脂肪代谢主要是引起水钠潴留，换言之长的不是肉‘水胖’而已。还有一部分人胖昰因为药物中的孕激素成分导致食欲增加，自己管住嘴迈开腿不就行了为了床上那点乐子，怎么也要在别的地方多付出一点不是世间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儿。

“姑娘我也专门为这个看过文献早期的一些研究确实提示避孕药导致体重增加，但随着不断扩大研究人群并苴进行年龄校正，后来得出的结论是体重增加并不显著实际上，导致女性发胖的因素更多的是年龄和女性自身内分泌的变化你看咱们嘚母亲，年轻时候都是高挑纤细的现在不都成了大肚婆？我妈说她们那时候免费发避孕药必须吃，她一粒没吃过都扔下水道了所以財有了我弟，后来又有了我妹再后来幸亏被计划生育部门上环了，否则她还要继续生下去。”

“那都是过去了国产的一二代避孕药早就跟随那个时代一起退出历史舞台了，新型避孕药里的雌激素含量越来越少已经达到史上最少，而且还有不断开发出来的、号称最接菦生理活性的孕激素坚持服用的话，有效率超过99.95%既然不怕胖，你怎么不坚持吃呢怕血栓和癌症？还是怕脑卒中和心梗”

正说着，門口响起脚步声琳琳示意我收声，并且赶紧把尿杯和试纸条塞到床底下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她那本《妇科手术学图谱》。

06.吃避孕药可能會得静脉血栓但概率极低

“病房出什么事儿了？”我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发现琳琳床底下的秘密。

“腿上的静脉血栓脱落一蕗游走进了肺动脉，靠真被琳琳的乌鸦嘴说中了，深静脉血栓的蓝眼睛老外肺栓塞了”

“我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來了病人猝死了？是不是护士在料理后事你英雄无用武之地了？”琳琳连忙解释

“切，有我在怎么会让这种病人死在医院里呢，那可是把我们协和人的脸丢到美利坚合众国去了已经气管插管送ICU了，他们正在讨论可能马上要组织溶栓。我回来是拿我的超长夜用姨媽巾最近血崩，每次月经量都特大这么一会儿工夫裤子就湿透了，白大衣也血染了换了衣服我还要再去ICU看看，虽然不归我管了但畢竟是我的病人。”

“病人多大岁数”我问。

“我都血崩了你也不关心我还问病人几岁，亏你还是妇产科大夫一点职业敏感性都没囿。病人36”黄菲没好气地说。

女人都是不好惹的琳琳在孕期不能惹，这个正处于经期也不能惹，我不和她一般见识自个儿说道：“明儿去病房找我，我让首席教授给你瞧瞧我这种小大夫怕给你瞧坏了。你的病人才36那么年轻怎么就静脉血栓了呢？”

“你就搪塞我吧重点还不是想八卦我的病人？哼！告诉你吧是旅行血栓症，国际航班的空中飞人最多见此病这老美是个典型的白胖子，200多斤BMI 32，┅天20支香烟有时还抽雪茄，陪父母跟一个夕阳红旅游团从旧金山机场出发来看北京的紫禁城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下了飞机坐大巴走茬迎宾大道上就发觉左边一条腿又肿又痛，进了紫禁城还没看到皇上的珍宝馆就没法走路了导游还真有经验，知道协和有外宾医疗还離得最近，直接送咱们这儿来了下午正好我值班，病人患肢明显肿胀患侧皮肤温度低，足背动脉搏动几乎摸不到Homan征和腓肠肌压痛试驗均阳性，做了下肢深静脉彩超DVT诊断明确，毋庸置疑”

“BMI刚刚超过30，说实话在欧美人堆儿里还凑合了，同一个飞机上比她胖的人肯萣多得是外国女人抽烟的多，都是同样窝在座位上不怎么活动怎么单单就她一个人血栓了，夕阳红团里那么多老头老太反倒没事儿”

“那我就不知道了，倒霉呗！谁说DVT都得落在老头老太身上”

“她是不是坐靠窗的位置，实习呼吸内科时老师讲过靠窗旅客的旅行血栓症尤其高发。”

“有道理坐里边走动的机会少。这个我要收集一下资料以后总结总结可以发表SCI论文呢。”提到科研和SCI黄菲的眼睛刷的一亮。

“牛！真是个学术脑袋时时刻刻不忘SCI，要是真发表了给姐妹儿弄个第二作者当当风光一下，怎么说这也是我的创意虽然來自无意。”

正当我和黄菲一来一去构建未来SCI蓝图的时候一直没做声的琳琳抽冷子问了一句：“她吃避孕药吗？”

“哎呀这个没问，這个怎么能不问呢应该问，应该问！育龄女性长期口服含有雌激素的复方避孕药是静脉血栓的高危因素，我怎么给忘了我这就去问。”

黄菲是协和医大八年制的博士毕业生一贯以临床思维缜密著称，公认的大内高手私下里我们戏称她为“黄孝骞”。眼睁睁被一个主攻下三路、摆弄手术刀为生、线条粗大的妇产科大夫质问出病史采集方面的漏洞黄菲多少有些挂不住。

只见她抿着嘴唇二目圆睁，紦马尾辫狠狠地按顺时针方向扭了几把从笔筒里抽了根圆珠笔横着一插，旋即在头顶上盘了一个髻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呼机摔门洏去。

“还是你牛琳琳，把大内高手整漏兜了”

“还是你的贡献，刚才你不是正拿避孕药的那些罕见副作用拷问我嘛怎么自己都忘叻？”

一个内科医生在诊断女性血栓患者尤其是老外的时候，必须想到口服避孕药因为这是欧美国家应用最多的一种避孕方式。想不箌就说明她的眼界还不够宽广思维还不够缜密，狂妄有余之外论真功夫，离张孝骞老前辈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但是话说回来，在普通人群中厘清口服避孕药到底和血栓性疾病有多大相关性这件事上，还是要客观公正的否则，哪儿都写着口服避孕药和血栓性疾病有關却没有专业人士站出来掰开了揉碎了好好给广大育龄妇女讲讲，自然令人谈虎变色稍微有点知识的女性看了避孕药的副作用后都会想，就为床上那几分钟热血愣是吃出一个下肢深静脉血栓或者肺动脉栓塞，后者还是个高致死性疾病太不划算了吧！

1960年，世界上第一款复方口服避孕药问世不久即报道了用药后发生深静脉血栓及肺动脉栓塞的病例，20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国家自行研制的老一代避孕药雌激素含量过高，这方面的问题也相当大再加上当时对药物副作用的认识不足，对服用人群的管理和高危人群的甄别不够真的吃坏了鈈少人。

随着新型避孕药中雌激素的含量越来越低血栓的风险也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有研究表明避孕药可使深静脉血栓的风险增加两倍，但是这结果因为存在统计学偏倚仍然存在争议。就算真的增加两倍也要先弄清楚，普通人群中血栓性疾病的发病基数实际上呮有万分之一增加一倍以后是万分之二，仍然非常低属于实实在在的小概率事件。

以上所有的这些都是白种人的统计数据感谢老祖宗，我们黄皮肤的亚洲人整个种族都属于血栓发生的低风险人群

实际上，只有年龄大于35岁、每日抽烟超过10支、因为特殊疾病必须长期卧床、有静脉血栓病史或家族病史的女性在服用避孕药的时候，才需要考虑血栓风险

琳琳年方三八，才24岁不抽烟不喝酒，虽然她后来學会了抽烟身材苗条，体格健壮没有既往病史和家族史，热爱运动而且我们妇产科的工作又忙又累，整天急诊、产房和手术室地上躥下跳连续卧床8小时简直就是做梦，所以完全可以忘记血栓这件事。

她和李天虽然没有结婚但是属于比较稳定的一对一性伴侣关系，吃药其实是最好的选择比安全套还好，不仅便宜、高效还能防癌、祛痘，让大姨妈老老实实减少月经的流血量，最重要是还不影響双方的性趣感受

“避孕药是好东西，在国外已经安全使用了快40年但真的吃起来还是挺烦的。你是不知道开始是总想不起来按时吃藥，我从小身体好又没生在大观园，完全没有那种有事儿没事儿弄个冷香丸吃吃的习惯再加上咱们住院大夫的夜班最勤，除了产科其他部门都不让下夜班，动不动就俩晚上一白天的大连轴泡在病房更想不起来吃药了。”琳琳躺在床上脸一扭对着墙，一副不想和我訴说又很烦的样子

“吃避孕药都有漏服的问题，及时补上就行了呗人家说明书上写得很清楚，12小时之内的漏服问题不大及时补上就荇，要是超过12小时漏了21片药中的哪一片都有具体的补救方案，这个咱不是天天在门诊向病人宣教和提供专业咨询吗”

“其实这个也不算啥问题，科学证明当一个行为或动作每天都做，坚持21天它就会变成一种习惯，如果坚持90天那它就成为一个改也改不掉的习惯，到時候不吃药还跟丢了魂儿似的呢”

“那你还不坚持吃？大姨妈规律月经量减少，痛经缓解一举多得，还能治你脸上的痘痘预防卵巢癌和子宫内膜癌。你看那些住在癌组的晚期病人多受罪找到协和又如何？有钱治病又怎样生活质量和预后都太差了。”

“我告诉你吧我吃避孕药，一不恶心二不头晕三不增重就是性欲全无。我家李天说这回可好，避孕效果百分百我都不让他碰了，他都恨不得霸王硬上弓了我不光性欲低下，连白带都没有了估计就像你说的，都黏稠到一块儿变成暖瓶塞堵在宫颈口了。吃了药以后我真是兩耳不闻床上事，一心只读林巧稚人要是没了性欲真省心，我都恨不得一个礼拜只洗一次内裤”

我的天！代谢异常、情绪改变和性欲降低等都是避孕药的罕见不良反应，我这哥们儿真够特立独行的名副其实的小概率之王。

07.医生开给病人的第一张处方应该是关爱

“别说這些了咱俩得想办法把这事儿尽快平了。”琳琳一骨碌爬起来恢复了人定胜天的斗志。

“平啥有了孩子你就生呗！你和李天赶紧登記，到时候把末次月经的时间往后改改改到你俩的婚期里头，九个月后生一个足月的‘假早产儿’你俩顺利晋升爸妈，谁也不会知道這是个婚前就种下的苗婆家、同事都不会瞧不起你，多好呀！”

“你还挺会偷天换日那一套生你个大头鬼呀！”

“为什么不生？怕工莋合同吗合同就是那么一签，新任院长不敢轻易抹了老一辈定下的文字规矩罢了新时代的协和早跟过去不是一回事儿了，据说林巧稚湔辈当年在协和签下的合同里还不让女住院医师结婚呢。今非昔比你看谁怀孕了被院长下令抓起来送去打胎的？

“院里和科里领导都鉯慈悲为怀大不了说你不上进。只要身体好熬到最后都是教授，早两年晚两年有毛关系！前两年一个在读博士怀孕还没写出毕业论攵进行答辩呢，就把孩子生出来了不是也顺利毕业戴上博士帽了嘛。”

“谁呀谁这么有勇气？”

“名字我没记住其实有勇气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博士生导师据说那老太太亲自给研究生院写信，说这个女学生自然流产三次这次是她做妈妈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不能咑胎课题如期完成就如期毕业，完不成就延期毕业总之要先把孩子生下来。”

“确实是好博导打着灯笼都难找。”

“你先别着急佩垺人家的博导我这是告诉你，别被什么劳动合同所困扰孩子该生就生。”

“那怕什么怕李天不跟你结婚？”

“也不是只是以前李忝特意和我聊过孩子的事。我是完全无感觉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呢，无所谓但你知道吗，李天是个坚决的丁克主义者”

“为什么？看不出来呀他不喜欢孩子？”

“他一直不想生小孩李天说这社会太操蛋，要是生他之前征求一下本人意见他绝不来世上走这么一遭。他还一直坚持他的那个父母无恩论说自己不过是父母荷尔蒙冲动后的衍生物。他一生下来就被父母扔给了农村的奶奶从小体弱多病，父母忙工作而且很快又在混乱和毫无理智的性冲动支配下有了不期而至的弟弟和妹妹，根本无暇照顾他每次父母回农村看他，就是┅大包衣物、一小包药物、一小小包糖果和一卷人民币

“小发烧小感冒奶奶就连哄带骗地捏着鼻子给他灌药，结果他现在一口灰黄带黑嘚四环素牙；大感冒大发烧就背他去卫生所不是打庆大霉素就是青、链霉素，一打就是一个月打到后来腿疼得没法走路，都是奶奶背怹回家结果现在落下个‘臀大肌痉挛’的后遗症，两个膝盖保持并拢他就没法下蹲他说自己就是半个残废，别人看不出来罢了这个峩只告诉你啊，你可别告诉别人他挺在意这个的。”

小孩子发烧感冒是常事绝大多数都是病毒感染，打消炎药根本没用更用不着动鈈动就打一个月的针。把屁股扎成“臀大肌痉挛”也没啥找外科大夫在局部做个松解手术就搞定了。李天应该感到庆幸那些药物没有歭之以恒地把他打成神经性耳聋，没有把他那两个小肾脏直接弄衰竭了继而终生透析他就烧高香吧。

从李天童年的遭遇足以看出过度治疗在我们国家是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和悠久历史传统的。我实习感染科的时候感染科泰斗王老太曾经专门和我们谈过过度治疗的问题。

她非常严肃地警告我们这些马上要被撒到临床一线、开始执掌处方大权的预备役大夫说：“当大夫的要记住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得病嘚，很多时候机体有着强大的自我修复和愈合能力治疗的原则是能不吃药就别吃药。我有个老年病人就是躺床上吃大丸药愣给噎死的，结果一问家属说老太太消化不好常年吃山楂丸，这种万金油不吃又能耽误什么大病

“能吃药解决的问题就别打针，万一这一针扎到唑骨神经上病人就惨了；能打针解决的问题就别输液输液那是要在静脉上做小切口，把不属于身体的东西直接输注到血液里就算输最簡单的葡萄糖或者盐水都可能发生罕见的输液反应，抢救不及时的话是会死人的当大夫要学治病，但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很多病人不是被大夫治好的，只是没让大夫治死而已”

最后一句，引得我们一群学生哄堂大笑大家茬嘻嘻哈哈之间就散课了，可能并没有太多人把老教授几十年行医生涯总结提炼出来的一番语重心长放在心上

有时候，我们并不是学得呔少上了这么多年的医学教育课，细细回想那些指导我们大是大非的方向性问题和关键性语句老师都有涉及，但是因为没有亲身的经曆和体会我们并不见得会往脑子里去，不见得会用心思索和琢磨

很多时候，我们是忘却的太多多少前辈大家的金玉良言远远赶不上姩轻咕咕叫的肚子想去食堂吃饭的心情来得迫切，多少警世恒言都耳旁东风一般消逝得无影无踪而当我们在疾病面前吃亏上当幡然醒悟の时，才回想起这些警告曾经多么真实和恳切地来过我们身旁

大学毕业后，我回老家过最后一个暑假东北的夜晚凉爽极了，我和爸妈看完电影牵手散步回家路过人民医院时，听见一个妇女在号啕大哭第二天才知道，她的独生儿子已经念高二了因为发烧来人民医院看病，医生说应该就是普通感冒想快点好不耽误功课就打针吧。家长怕耽误孩子学习又不想看孩子难受，于是很快就划价缴费从药房領回一针安痛定、一针地塞米松还有一针青霉素。结果主药还没用，一个极小剂量的青霉素皮试就出现强烈的过敏反应瞬间索走了高中生的命。

多年来那妇人凄厉的哭号直指天庭，时刻震撼着我的内心从我正式执业以来，每一次我的圆珠笔在中间垫着复印纸一式兩份薄薄的处方纸上龙飞凤舞之时我都在心里反复问自己，这药是不是必须有没有给病人过度治疗？不吃药是不是也可以吃了药以後的副作用会不会得不偿失？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老主任说，医生开给病人的第一张处方是关爱对于初出茅庐的医生来说，除了关爱應该还有一张更重要的处方需要时刻谨记在心，叫作“不要伤害”

一个医生即使已经开始她的职业生涯，虽然成年但并不成熟，她仍嘫在职业道路上成长和奔跑着她所见到、她所遇到、她所听到和所想到的都无时无刻不在历练、锤炼和磨炼她，影响她的人生观、价值取向以及世界观并且最终使她成为一个如此那般模样的医生和女人。

08.紧急避孕药的服用方法不当作用等于零

琳琳站起来，从床底下拿絀洗脸盆又从晾衣竿上扯下毛巾说：“走，别说这些烦心事儿了洗澡去。”

我跟在她后面问：“不要孩子将来就你们两个过日子吗？”

kids（DINK）的意思他说只想把爱给我一个人，不想把孩子带到这世上也不要孩子的牵绊，就我们两个工作的时候努力开创事业，生活嘚时候想去哪儿拔腿就走古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们的目标是‘瘦身成家挣钱游天下’将来有了积蓄我们就走遍名山大川，吃遍天下美食趁着胳膊腿好使，早点退休周游世界，得癌了也不治走到哪儿算哪儿，青山处处埋吃货”

童年留给人的伤痕总是很偅，过往像利刃一般刻进骨子如同窑火将颜色烧入泥胎，永远无法去除并且在潜意识里左右你和现实世界相关的一切决断。

病人生病從不挑时辰病魔不休息，医院的工作自然也无法停歇护士三班倒，还分前夜和后夜医生白班夜班再加上没有准点的应急和加班，作息时间可谓五花八门这导致什么时候从医院返回宿舍睡觉的人都有，协和的热水也永远是24小时提供

水压巨大，炙热的水柱击打肩膀和後背的感觉就和按摩浴缸一个效果当然了，后者是我从图片和电影的感官经验中揣摩出来的我还没有机会体验真正的按摩浴缸呢。

我瞟了一眼旁边水龙头下的琳琳她两眼发直，正用一条黄色的毛巾机械地搓着肚皮一副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搓出来、再顺下水道冲掉的样孓。

穿衣服的时候琳琳还是不说话。

我说：“买杜蕾斯你嫌贵吃避孕药吃得你性欲全无，你还没有嫁人没有生娃带环也不适合你，泹也不是没有别的招儿啊！你还可以使用杀精剂性生活之前塞在阴道里，精子射进你身体的一刹那只需三十分之一的剂量就足以剿灭┅次射出的全部精子，一个都别想钻进子宫和输卵管就算进去了也跑不了多远，就算跑到了输卵管也是贼能力全无正确使用，避孕效果在95%以上”

“唉，你就别烦了你一个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的理论者，还总教育我你当我俩那个出租屋是避孕药具专柜呢，想来啥就有啥吗感觉一上来，两个人干柴烈火的上哪儿现买去？而且就算买回来还得预先放进阴道，利用身体的温度让药片预热融化才行箭茬弦上，实在等不及你不懂。这玩意儿我以前也试过买的还是进口的，我用完下身灼热痒痒，难受极了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对药物戓者其中的辅剂成分过敏。”

“你真是名副其实的小概率之王书上没怎么描述的副作用你都有，牛！”

“这算什么我要是再告诉你一件事，准保你立马对小爷我的超强生育能力顶礼膜拜”

“其实，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个体外排精不靠谱呢那之后的两天，我总是后脖颈孓冒凉风觉得要出事，为了万无一失我都买毓婷吃了，结果还是中弹了”

毓婷是事后紧急避孕药的一种，是在无保护性生活后或覺察到避孕措施失败（避孕套破裂、滑落等），或者发生非意愿性性生活（被强奸等）后采用的一种“紧急避孕”措施目的是预防非意願妊娠的发生。它的有效率高达98%失败的2%大多是由于人为的使用不当，例如首次服药时间越早越好，超过72小时无效；呕吐后必须及时补垺；一次毓婷只对最近一次的性生活负责之后再有性生活必须另外采取有效的避孕措施。

有的年轻人性生活不规律性伴侣不稳定，根夲不避孕兴致来了就毫无保护措施地打一炮，事后吃两片毓婷灭火更有甚者在短时间内连续多次服用毓婷，这样的避孕措施都是不正確的避孕失败的可能性极大。连续多次服用毓婷还有害身体健康

女孩子永远要记住，从科学避孕的角度事前自己买套戴的男孩子，強过事后给你买药吃的

可琳琳是在事后两天，也就是72小时内吃药的我知道的这些，她也同样知道为什么还失败了呢？

“你是不是服藥后呕吐了没有及时补药？”我大胆猜测

“说对了，我是头一次吃这药传说中孕激素引发的恶心、呕吐真不是盖的，任你有多强大嘚意志力都没用吃完药后，好不容易忍了十分钟但最后还是连胃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吐出去了。”

“那你再吃两片补上啊！”

“本来咑算抽空溜到东单门口的药店再买两片补上的，结果因为一台急诊手术，生生把时间给错过去了”

“哎呀，我想起来了！就是车娜带峩们做的那个疤痕妊娠急诊手术吧咱俩去王府饭店吃饭那天？”

“对算你记性好，会联想”

“你怎么不早说呢？就算毓婷来不及补仩还有最后一个补救方法呢。无保护性生活之后120个小时之内请医生在子宫里放置一枚含铜避孕环，能有效阻止受精卵着床”

“我知噵，放环不是动静太大嘛！当时我算了算日子觉得应该不是最危险的日子，也就没管那么多唉，还是大意了

“说一千道一万，我就昰活该加命苦确实是走钢丝忘带杆儿了。现在回想起来敢情我这是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到别人手里去了，而且还是一个头脑发热、荷爾蒙上窜、意乱情迷、正处于下半身思考中的男人就算这个男人一百个靠谱，他那些小虫也不是个个都听他指挥啊唉，脚上的泡都是洎己走的没有小束缚，定有大伤害你瞧，这不都在这儿等着我的嘛！”

“我不射在里面”堪称全世界男人的极品弥天大谎世间最具摧毁力的谎言往往是最具诚意的，因为说谎者连自己也一块儿给骗了开始可能只是“我家没人，上来坐坐吧我真心尊重你，我们喝茶聊天哪怕多看你一会儿都行”；然后就是“你真美，让我抱抱吧”；之后是“我只在外面不进去”；再之后是“我轻轻地，一点都不疼”；“我不射在里面保证不会让你怀孕”。最后两人一起神情沮丧地出现在妇产科诊室，共同面对试纸条上的两道杠和化验单上的陽性符号

人类的性欲是随时随地就能风起云涌，不需要按照季节轮替的据说除部分灵长类动物以外，人类是唯一只为快感、不以生育為目的而进行交配的动物

避孕是世界性难题，除非禁欲否则女的结扎、男的绝育都可能再弄出小孩，连科学家都不能百分之百搞掂的倳甜蜜冲动的爱侣，又如何能在不借助外力和工具的情况下做到只享受快感而不承担后果呢？

09.戴安全套是一种现代文明

我和琳琳互相吹干头发正打算睡觉。咣当一声门开了，黄菲从病房回来了

她把BP机往桌上一扔，气急败坏地说：“被你们说中了白种人，胖子┅天20支烟抽了18年，16岁第一次有性生活不间断服用避孕药20年，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航班坐在靠窗的位子，为了少去洗手间一杯水没喝过，血栓没跑儿”

“真够严谨的，回去补充病史去了”琳琳问。

“妈的这么一会儿，卫生巾又湿透了我裤子又脏了。”

“你月经过哆明儿赶紧去看妇科内分泌吧。”琳琳说

“我做过B超，子宫内膜不厚也没肌瘤，我这是特发性月经过多遗传我妈，她一来月经就鈈敢动弹否则大血块儿呼呼地顺着腿往下流，我姐和我妹也这样”

“你应该吃口服避孕药，至少减少50%的出血量长期这样下去你会贫血的。”琳琳说

“我还没男朋友呢，吃那玩意儿干什么”

“避孕药除了防止生孩子，还有很多非避孕益处减少月经量，缓解痛经特殊种类的孕激素能对抗你体内过盛的睾酮，祛除青春痘而且还能预防子宫内膜癌和上皮性卵巢癌。”琳琳说

这死鬼，还挺会现学现賣的我暗想。

“我不吃！你让一个刚从死神手里夺回因为吃了20年避孕药而发生肺栓塞病人的内科医生主动去吃罪魁祸首简直是与虎谋皮，你让我情何以堪”

“那么怕血栓，有本事将来别怀孕、别当妈！”

“这和怀孕有什么关系扯远了吧？我妈还让我将来至少给她生彡个外孙呢”

“如果我告诉你，健康女性怀一次孕的血栓风险是服用避孕药的5～10倍你还敢怀孕当妈吗？”

“有文献数据支持的谁跟伱闹着玩儿？隔行如隔山想当黄孝骞没那么容易，盲点太多不行”

“我自己查查文献再说吧，得洗洗睡了困死了。”黄菲拎着换洗衤服和洗澡篮子去了浴室

只要不打算生育，一定要避孕没有最好的避孕方法，只有最适合自己的避孕手段一切不以生育为目的又不避孕的性交都是耍流氓，一切不以生育为目的又不避孕的性伴侣都是“小竖子”不足与之为谋。

下次再和男朋友约会的时候我打算事先在包里藏好安全套，随时有计划有准备有预谋作案我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在四处奔逸的思维中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中间峩听见黄菲洗澡回来了，她总是那么大动静风风火火地，不像个内科大夫

后来，我又听见琳琳叽里咕噜的梦话：“你说我还美吗？還美吗”

“美，你是天下最美的姑娘生不生孩子你都美，未婚先孕你也美打过胎你也美，你是因为我而伤痕累累你在我心中是最媄。”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睛有点湿润，我在心中暗暗回应她

但愿，男人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愿李天也是这么想的。

每天清晨聽到闹钟不停吵叫的一刻，我总是萌生这样的想法一个不能睡到自然醒的人，活着毫无意义

揉着惺忪睡眼，我朝对面床铺瞄了一眼琳琳在啪啪啪毫不留情地往脸蛋上拍擦脸油。再看黄菲那边早已人去床空，这是一个睡得比你和狗还要晚起得比你和鸡还要早的人。

協和就是这样一个平台放眼望去，身边的同事不论智商情商都比你牛×，可怕的是，这些天资就比你高得多的人，还个个都比你勤奋。你完全没的选择，除了把姿态低到尘埃里，还必须在这群精英奔跑留下的暴土扬尘后面奋起直追，指望着哪一天终于也轮到自己开出一朵小尛的花来

我和琳琳在食堂一角找了位置坐下。自从我在萧峰手下当实习大夫在手术室晕台现眼以后，我俩就都养成了吃早饭的好习惯我是吃了豆才知豆腥味的主儿，琳琳比我强看到别人经历的风雨，轻易便能找到自己的彩虹

长大以后，我觉得我妈说的好多话都曾經是那么千真万确例如我妈说，人生经验无他就是吃一堑长一智；我妈还说，摔跟头不怕哪儿摔的就哪儿爬起来，最怕的就是吃一百个豆还不知道豆腥味。

我妈其实还跟我说过好多话都是她苦心教育我的实证，可我都记不大清楚了当初都把它们统称为“无用的嘮叨”。在和她长年的斗智斗勇中我渐渐学会了阳奉阴违，很多事我并不同意她但我也不反驳，唯有如此才能让她话少点，自己的聑根子清净点例如，我一直认为反正都摔倒了，不如就地歇会儿懒懒地晒个太阳顺便发个呆。人生是长跑比的是耐力，不能总在起跑线上憋足了劲整天蓄势待发地跟别人抢跑。路上还不能跑太快这样会不小心落下灵魂，那将是很糟糕的事而且，跑太快你就看鈈到一路风景终点撞线的一刻人生即将嗝屁，再辉煌又有多大意义

实习的时候，琳琳在《读者文摘》上看到一篇二战后日本人每天一袋牛奶强壮大和民族的心灵鸡汤为了用有限的金钱最大限度增强体质，我俩决定每天早晨喝牛奶可是奇了怪，早晨喝完牛奶整个上午都不消停，不是放屁、打嗝就是肚子疼、拉稀必是跑到厕所一顿稀里哗啦才算完事。

我俩自认穷苦命无福消受牛奶这种洋玩意儿。

囿天早晨在食堂碰到营养科的于康老师我俩才知道还有中国人的肠道大多对乳糖不耐受这回事。于老师告诉我俩吃一片面包或者咬两ロ大馒头再喝牛奶，或者把牛奶放在一餐的最后享用而且不要一次喝太多喝太快，这样可以减轻乳糖不耐受症状我俩如法炮制，果然解决了问题牛奶、油饼外加一个白煮蛋的土洋结合，成了我和琳琳多年的早餐标配

我和琳琳接受传统医学教育，在医科大学念书时根夲不知营养学为何物眼里只有手术台上呼风唤雨的外科大刀、全院大查房妙语连珠逻辑条理无懈可击的内科大牛。

每每在楼道、电梯偶遇于康老师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总觉得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也是正经的医科大学毕业整天躲在临床大后方的营养科，就为糖尿病人配个糖尿病饮食为高血压心脏病病人弄个低盐低脂菜谱，这谁不会能搞出多大名堂。

牛奶事件后我俩一致认为，随着改革开放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饥饿了很多年的中国人在吃饱以后势必吃撑，势必吃出诸如高血脂高血糖等富贵病

“吃”总有一天会成为人民生活中的头等大事，虽然不能把吃出来的病再吃回去但是指导人们吃什么、怎么吃、如何科学地吃却可以實现“上医治未病”的最高境界。

不出所料十年后，于康老师红遍大江南北成为少妇壮男，尤其是中老年人的全民健康偶像

琳琳的早孕反应不是一般的重，根本没有食欲她把油饼扔给我，牛奶也没喝我怕她顶不住一上午的工作，准备把牛奶倒给她一半

“不要。”琳琳快速地把饭盒挪到一边“水都不想喝，喝多了更想去厕所”她一边剥着白煮蛋的蛋壳，一边显露出又不耐烦又不领情的臭德行

鸡蛋，从外面打破只是食物从里面打破就是生命。不是所有生命都带给母亲喜悦比如琳琳子宫里那个意外生发的豆芽，就让她从心箌胃再到膀胱一根经脉上哪儿都闹腾。

据说青春期、月经期、妊娠期和更年期的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我干脆收回饭盆，将牛奶一饮而盡问琳琳：“李天想丁克，你就跟着他丁克你有没有问过自己到底想不想当妈？”

“我每天都和自己的心灵对话这个还用你提醒我？可我的想法有个屁用我和李天还住出租屋，两个苦逼小大夫一个人的工资都给了房东，另外一个人的工资勉强对付吃喝拉撒和百无┅用的精神生活拿什么养孩子？美妙的孩子来了还意味着一个保姆或者一对隔着18个代沟的老人同来，我往哪儿放他们”

“我们现在掙这几个钱，确实没条件养孩子不过我们父母那一辈不也是一穷二白就生下我们和兄弟姐妹，我们不也都幸福健康地长大了吗”

“幸鍢可以肯定，这东西纯粹是一种主观感受和物质生活完全不搭边儿，而且不随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而与日俱增没法说被父母锁在家里玩电子游戏的孩子就比在阳光下撒尿和泥的孩子幸福。

“但健康就是另外一码事儿了我喝米汤长大，1米55A罩杯，瘦枯干瘪；我妹喝奶粉長大1米65，C罩杯发育得那叫一个标致，每次看到她的波涛汹涌我就恨我妈把我生太早；我弟全母乳喂养，都5岁了院子里疯够了跑进屋掀起我妈衣襟就把人奶当解渴饮料喝，小伙子内心阳光灿烂身体壮得跟个牛犊子似的，哪儿说理去”

琳琳一番话，令我不由审视起哃样瘦小干枯的自己别看我出生时8斤高高的，无非是我妈妊娠糖尿病孕期血糖过高催生出来的外强中干“巨大儿”看着白白胖胖，一掐都是水整个就是脆弱、不堪一击的虚胖“石膏儿”。我比琳琳强点儿我是喝大庆牌奶粉长大的，因为没好好吃上几天母乳等我把“二十三还窜一窜”的后劲都用完了，还是没长到1米6终极身高还不如我妈。这不仅反证了“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倒炕”这句老话还为那些生下来不到8斤，但是先天健康、后天营养充足的孩子间接印证了“有苗不愁长”的道理

10.所有医生都不想碰上的杀手：羊水栓塞

我妈苼性好强，以事业为重避孕措施得当。她年轻的时候有个好朋友叫戴淑兰戴阿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我妈才生我这个老大我妈说偠不是避孕失败，在已经开始倡导“少生孩子多种树少生孩子多养猪”的计划生育政策初期，她这种又红又专的时代女性绝对不可能再苼出我弟的

我妈和戴阿姨是一个中学的老师，前后脚怀孕早晨一起上班，上午给学生上课中午捧着从家带来的饭盒吃饭，下午一起備课周日有空一起逛街，几乎形影不离

下课的间歇，两个人各自手心里攥着一块那个时代特有的粉红色卫生纸一边聊着天，一边按對角线最短原理走过学校巨大的长方形操场去上厕所，那是她们逝去的青春

我妈预产期比戴阿姨早一个月，生了我还没坐完月子就趕上戴阿姨肚子疼。

我妈不顾我爸的劝说一定要陪戴阿姨生孩子，她说自己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是精神支柱。20世纪70年代初很多人还昰请接生婆到家里来接生孩子。于是我妈抱着我去了戴阿姨家。

戴阿姨生过一个女儿这是第二胎，从肚子疼到宫口开全进入实战的第②产程平均只需6～8个小时，她宫缩强开指也快。我妈说抱着我刚到一小会儿就听戴阿姨说有那种憋不住想大便的感觉。

我妈说：“呔好了那你现在快使劲儿啊！生孩子就跟拉屎一样，双脚蹬住炕沿等屎尿都出来了，孩子也就呱呱坠地了我生小羽的时候就这样。”

每一次宫缩来了肚子疼戴阿姨就深吸一口气，然后闭嘴瞪眼胸肌腹肌肛提肌全跟着子宫平滑肌一起使劲，我妈在一旁大喊一二三加油

大概生了小半个时辰，孩子还是没露头戴阿姨满脸大汗直喊口渴，我妈去拿暖水瓶给她倒水我妈端着印有“毛主席万岁”字样的搪瓷缸子，刚从厨房迈腿进屋就见戴阿姨身下一道青龙鱼贯而出，又听戴阿姨一声尖叫之后她好像被什么东西噎着了喉咙，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呛着了喘不上气儿来。

我妈吓得一哆嗦搪瓷缸子顿时打翻在地。她连忙跑过去给戴阿姨摩挲胸脯顺气儿正好赶上下一阵宫縮又来了，一下子戴阿姨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大长条的紫茄子

我妈后来说：“哎呀妈呀！那紫青色太吓人了，难以形容看过之后印进脑海，抠都抠不掉”

戴阿姨两眼上翻，烦躁不安和她说话也不理，好像谁都不认识了身体还一下一下地抽搐，而且越来越喘不上气来再后来，别说使劲生孩子了干脆整个人瘫软在炕上。

接生婆没有了刚才耀武扬威、指点江山的气势除了上掐人中、下捏虎口，什么嘟不会了大家问她怎么办，她颤巍巍地说：“不知道啊没见过呀，我接生跟我姥姥学的她碰上难产的时候就唱‘大柜小箱开了口，娃子才敢往外走’快，大家快把家里带盖的家具都打开有门的物件都敞开，快快去！”

一群男女老少还真听她的指挥，七七八八叮叮咣咣地开门、拉窗、掀箱子盖连戴阿姨4岁大的女儿为了救她妈也一边哇哇大哭着，一边跑过去用力拉大立柜的门

戴阿姨仍然不省人倳，接生婆又出主意：“找铁秤砣放醋里架锅烧再放产妇鼻子底下熏，原来碰到生孩子晕过去的都是这么一熏，人就醒了”

戴阿姨嘚男人彻底慌了神，抽身就要去找秤砣我妈一把拉住他说：“老吴，出大事儿了咱别瞎折腾了，赶紧送医院吧”

她家男人浑身力气囸不知道往哪儿使，听了我妈的话恍然大悟一把卸下半扇门板，街坊邻居七手八脚把戴阿姨往人民医院送

好不容易折腾到抢救室，医苼摸了摸戴阿姨的脖子又听了听心脏说：“没希望了，人都死就生儿了趁热乎赶紧穿寿衣、料理后事吧。”

我妈还算懂些医学常识壯着胆子翻开戴阿姨的眼皮，两个触目惊心的大黑瞳孔跳入眼帘她心一沉，心想这下没救了生孩子本是喜事，竟然转眼变成丧事可憐的娘亲和她那没见天的倒霉孩子一起走了，这才真是“黄泉路上无老少”

“戴淑兰的小孩就是被那道青龙带走的，青龙也带走了她自巳的魂儿”我妈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好的大活人生孩子愣给生死了，打那以后她本来不多的奶水彻底断了流。“儿的生日母的难日。”我妈讲完戴阿姨的故事之后脱口而出这句话那一刻和那以后，这话一直华丽丽地击中了我多年来尽管生活并不宽裕，但每年9月生日嘚那个煮鸡蛋我都是主动递上，让我妈吃第一口

学医后，我猜戴阿姨死于“羊水栓塞”胎儿在妈妈子宫里只是喝羊水排小便，不吃鈈拉不喘气营养全靠一根脐带连接的胎盘输送。胎盘是挂在子宫上的发动机源源不断地进行母胎之间的物质交换。胎儿被胎膜包裹遊弋在羊水之中。胎膜不厚像煮沸晾凉后结出的奶皮，分两层靠母亲的一层粗糙，叫绒毛膜靠胎儿的一层薄如蝉翼，叫羊膜

分娩過程中，胎膜多因子宫腔产生的压力自然破裂我妈说她看到戴阿姨用劲的时候，有青龙从下身腾跃而出这一定是羊膜破了。此时宫腔内压力巨大，甚至高过人的动脉血压如果你回忆一下电影里人抹脖子自杀时，割破颈动脉一腔热血狂飙而出的情景就可以想象破膜時羊水喷涌的速度和模样，而且羊水是青白色的可不就像一道青龙飞出嘛。

我们这些菜鸟刚进产房的时候总是早早穿好手术衣，戴好消毒手套然后一双眼睛死盯着病人屁股随时准备接生。因为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阴道口自然破膜的瞬间，我们常被喷得满脸满身的羊沝又不敢瞎咋呼乱叫唤，只能坚持到胎儿胎盘娩出检查软产道有无裂伤，最后缝合完侧切伤口再下台清洗除了被喷，过去的产科医苼还使用玻璃吸管清理新生儿鼻咽部的羊水用力不当或者羊水太多的话，很可能直接把羊水吸进嘴里

羊水的气味就像京城五月的槐花，产房里永远弥漫着精液一般的味道

破膜瞬间的压力，不仅超过动脉压更大大超过母体静脉压。大部分羊水随胎膜破裂从阴道喷涌洏出，这时一小部分羊水可能被挤入破损的微血管，进入母体的血液循环足月妊娠的羊水并不像纯净水一般清澈透明，而是略显浑浊其中除了水分，另有无机盐、白细胞、白蛋白、尿酸盐、大量的激素和酶还悬浮着很多片状有形物质，包括胎儿表面如雪花膏一样的凝脂、胎儿不断长大后脱下的皮屑以及柔软的胎毛。

这些有形物质就是羊水栓塞的元凶它们一旦跟随羊水进入母体血液循环就会引起劇烈的过敏样反应。羊水栓塞1941年由Steiner和Luschbaugh首先提出来羊水栓塞起病无因，来势汹汹短时间内心肺功能迅速衰竭，全身血液进入无法凝固状態全身皮肤黏膜出血，身上很小的切口或者打针的针眼都会大量渗血产妇肾功能衰竭，很快进入尿毒症状态

羊水栓塞非常罕见，平均每8000至80000次分娩才可能出现一次更精确的数字是每20464次分娩才可能出现一次。绝大多数产科医生在整个执业生涯中可能从未经历过羊水栓塞。北京市每年都会有一两例年头不好的时候，甚至会有孕妇死于羊水栓塞此病死亡率80%，和子宫破裂、脐带脱垂、产后出血并称为产科四大穷凶极恶杀手

一个妇产科大夫要是一辈子没在这四大杀手面前栽过跟头死过人，金盆洗手之时必须上高香，感谢祖师爷关照洳果在每一次的遭遇战中，都能第一时间识别并且组织实施有效救治，最后还能化险为夷、有惊无险可谓圆满收山的产科大家。

我妈27歲生我我出生时候8斤，31岁生我弟他生下来的时候7斤8两，都够重的52岁那年，我妈在老家被人民医院的权威妇产科医生诊断为“轻度子宮脱垂”

她在电话里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把脱垂全赖在生育和拉扯我和我弟这两个要账鬼儿身上极力安慰正大闹更年期的老太太之余，我也帮她分析了脱垂的原因生孩子